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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的月儿亮又圆

□湮　夫
 
　  是秋日的黄昏，大西洋上烟波渺茫，鸥影低回，残阳如血。一段熟悉的旋律
从天边隐隐飘来，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成一幅剪影：一轮圆月挂在山头，一男一
女相对而立……歌声缓缓响起：　
　　十五的月儿亮又圆，
　　离别的话儿酸又甜。
　　……
　　许多年前，就是这首歌，曾经把我和一个女孩一起编织在一个算不上故事的
故事里。
　　那年我俩同时跨进文化馆的大门。那时，我三十不到，风华正茂；她二十出
头，豆蔻年华。
　　我的专业是文学创作，她的专业是音乐舞蹈。但是我自小便喜欢音乐，也混
充会摆弄几下二胡什么的。于是闲暇之时，便是她唱我拉，或越剧，或流行歌曲。
那时的我便忘却了身在何方，但愿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时光当然不会停留，不久我结婚了，是进入文化馆前一个熟人介绍的，可谓
闪电式。度蜜月回来去她家，寒暄了几句便冷了场。她默默地将二胡递给我，可
是我老是调不准弦，她也老是唱走了调。　　
　　一天她让我给她写一首歌词，她说这两天总有一股旋律在冲撞着她，她要把
它表现出来。“写什么呢？”我问。“离别，哦不，是送别。”她说。我茫然地
望着她。她避开我的目光,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反正……随便你，反正……
反正这不过是一种象征而已。”
　　“一种象征？”晚上我躺在床上搜索枯肠，怎么也找不到感觉。几天来面对
她询问的目光，我只能学外国人，耸起肩摊开两手作一个无可奈何的表示。
　　突然听说她要调到下属的一个区文化站去，我问她：“为什么？”她不答，
掏出一张纸递给我，上面抄着一首歌曲。细看之下，那首歌好几处都只有曲谱而
无歌词。她解释道：“我自己乱写了几句，写不出就空着，先把曲谱好了，你给
听听。” 于是她低低地哼起了曲谱。那旋律哀婉幽怨，缠绵悱恻。我的心顿时
被扯进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中，眼前渐渐出现一幅剪影：一男一女相对而
立，似在啜泣，似在低诉……
    当晚，我脑子里回旋着那哀怨的旋律，很快便把那幅剪影转换成歌词。她看
后激动得眼里闪出晶莹的泪花，不住地点着头。我接过她递来的二胡，一舒腕，
拉出了过门。她清清嗓子唱了起来：
　　……
　　天上的月儿有缺圆，
　　地上的人儿有悲欢。
　 　……
　　如诉如泣，如行云飘浮，如流水呜咽……
　　正当我沉浸在我俩共同营造的离愁别恨之中，突然风卷残云，水迸石裂。我
手一抖，琴声嘎然而止。一抬眼，她已冲出房门，扑在阳台栏杆上，双肩一起一
伏，微微颤动。
　　我的心剧烈地颤抖起来。我想过去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可是，我终于还是悄
悄地独自离去了。　　　
    她走的那天下着毛毛雨，我没有去送她，独自关在房间里，用二胡不断地拉
这首歌。
    几年后，当她重新回到县城，我却离开了文化馆。
    后来一位英俊高大的小伙子成了她的夫婿。再后来，她和她的夫婿去了欧洲。
从此便音信杳无。
　　又是几年后，我来到了大西洋岸边的一座小城。
　　每当我伫立在小城的海边，面对着大西洋上渺茫的烟波，低回的鸥影，如血
的残阳，眼前总会恍惚出现一幅剪影，天边总会隐隐飘来一段熟悉的旋律，那熟
悉的歌声便会渐渐响起，由低到高，由模糊到清晰：
　　……
　　阿哥呀阿哥，阿哥呀阿哥，
　　你呀莫把家乡忘，
　　家乡的月儿分外圆，
    阿妹盼你把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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